两周前去上海,和各地的许多朋友相聚开会,得到一份外国文学图书获奖名单,意外看见自己手上几本冷僻的学术论著,也同样榜上有名,业从英诗研究的傅浩兄新著《英国运动派诗学》亦列其中。这实在令我暗自欢欣,原因有二:奖掖文学翻译的出版奖,向专门学问著作开了门户,确实难能可贵,此其一;这本我匆匆阅读一过的傅著,在文字上虽然尚待完善,但其中论点和见解,特别是反复强调的“大众需要乐趣和教育”,却真的该让更多人们知道,此其二。
英国文人喜欢聚堆结伙,似乎是世代不变的传统——兰姆来往的诗人结成“湖畔派”,弗吉尼娅·伍尔夫与文友聚为“布卢姆斯伯里圈”。到了二战后的50年代,写小说的诗人金斯利·艾米斯、约翰·韦恩和德·约·恩赖特等,和约翰·霍洛韦、罗伯特·康奎斯特、伊丽莎白·詹宁斯、唐纳德·戴维、托姆·冈和菲力普·拉金等学者型诗人——所谓的牛津剑桥的“新大学才子”——志趣相投,合出了九人诗作合集《新诗行》,公开对抗TS艾略特和埃兹拉·庞德的现代派诗学,追求“平凡”和“细节”,倡导“纯洁英国语言”,呼吁大众“需要乐趣和教育”,期冀英国文学恢复18世纪前的传统,所以在当时——50年代中期到60年代初——就落得了“运动派诗人”的标签,虽然他们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是有共同追求的文学团体。从表面上来看,他们这派诗人很有些像当年出身西南联大的“九叶诗人”,后者尽管也没有统一的创作宣言,但同样因合出了一本《九叶集》而广传声名。堪可玩味的是,傅浩的业师袁可嘉先生,正是“九叶”之一。但老师的终生心血多花在现代派文学上面,弟子偏爱的恰恰是不把现代派放在眼里的“运动派”。
“运动派”诗人金斯利·艾米斯和约翰·韦恩,又有“愤怒的青年”作家之称,他们处在一个“反英雄”或者说“出不了英雄”的时代,他们的“中心已经崩溃。在建筑和室内陈设方面,一如在文学方面有钱可以支配最好东西的人们,开始支配的东西;趣味和判断力不再与权势和财富并驾齐驱。次等艺术,例如‘恐怖故事’,便满足了有钱、有闲和有名者堕落的趣味……”是不是有些似曾相识?对了,那个时代很像我们的今天,他们那时的读者在“堕落”,我们的读书人呢?
给读者乐趣,也别忘了让他们受到教育,或许是永远不会过时的理想。可惜的是,现在用心学术著述的朋友不少,但能写出文字好看又不失趣味专书的例子,我想不出太多。你或者你的朋友著有这样“有乐趣有教育”的妙作吗?请让我和更多喜欢读书的人,与你分享阅读像《英国运动派诗学》这样学术书的乐趣。